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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第2467章 來路是去路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4920 2024-09-14 10:34

  第2467章 來路是去路歷史藏在細節裡,歷史就在眼前。

  【無名者】不得已的顯露越來越多,衣衫、鞋履、發式、身形,乃至於祂幾乎要被人們所看到的臉——

  還沒露臉,底褲就已經要被扒光了!

  章華台宮闕成林,星河如龍,穿梭其中。

  【無名者】每一點細節的表露,都將他在歷史長河中的範圍收緊。

  而薑望和左囂並肩而來,一者提劍,一者執旗,就要破開祂最後的面紗。

  在諸葛義先所勾勒的畫卷裡,薑望和左囂所至之處,即是凰唯真與【無名者】將要展開廝殺的下一個時空罅隙。
祂們的身影也果然在此顯現!

  轟隆隆隆!

  薑望先是看到了凰唯真的臉,那是一張如其修為般,超脫人世,不可觸及的臉。
仿佛造物者窮極工筆後,忽有靈光一現,所為神秀之姿。

  是他見過唯一能在容顏上和趙汝成媲美的人。

  而論及修為,論及傳說,論及人物風流,即便薑望心中再偏愛小五,也明白雙方還有質的差距。
小五太年輕了,而凰唯真已經經歷漫長歲月的考驗,甚至是已經真正死過一回。

  祂是在無數人的幻想和紀念中,回到這個世界。
成為超脫這個世界的無上存在。

  在看到凰唯真的第一時間,薑望就挪開視線,本能地去看【無名者】,劍亦掌中橫。
在所有關乎生死的戰鬥中,他總是有最高的專注,最穩定的秩序。

  見一超脫,而劍指一超脫也。

  便在下一刻。

  他聽到了雷聲。

  這是三月的春雷呵!

  雷聲伴隨著連綿不絕的雨,雷聲伴隨著轟隆隆的海潮聲……

  東海的雷聲!

  他到現在還沒有真正看到【無名者】的臉,沒有聽到【無名者】的聲音。

  洞天徹地的見聞力量,未能幫他完成捕獲。

  說來諷刺。

  作為已經踏足現世絕巔的存在。

  擁有著抵達現世極限的力量。

  在他試圖注視【無名者】的那個瞬間,他就已經被【無名者】穿透了!

  那種力量不是現世能夠包容,不是現世規則能夠詮釋。

  不是利刃穿透他的身體,不是道則穿透他的生命。

  並沒有誰要置他於死地。

  因為即便是超脫者,殺現世絕巔,也需要時間。

  而祂沒有時間。

  但隻是驚鴻一現,長衫掠影。
被剖析、被追索的那一個刹那,【無名者】已在這重重圍困,天羅地網之下,找到了唯一的間隙,唯一的路徑,唯一逃名的可能——

  薑望來時!

  隕仙林裡的一切,都已經緊密聯系。

  星羅棋布,鎖死天機。

  三座仙宮,章華之台,仙光星光,乃至於兵煞異獸……

  一切一切的力量,將隕仙林封鎖得風雨不透。
千重萬重的鐵索,一層層地將【無名者】包裹。

  乍看是天羅地網已無隙,在時間和空間上都閉鎖。

  但薑望卻是自東海倏然而來,他踏上大梁星神所化的星橋,追尋諸葛義先所言的默契,瞬間千裡萬裡,一步踏進隕仙林裡,落在兩位超脫者戰鬥過的時空罅隙。

  這本身是存在漏洞的!

  當然即便是薑望如今的修為,如今的眼界,也不能自我警覺這一點。

  他是今日之局裡,毋庸置疑的極強的一點,也因此是不能夠被彌補的漏洞——

  這漏洞本質上是諸葛義先在東海通過大梁星神對他的提示產生。

  若他能在見到大梁星神的當刻就明白一切,無須任何解釋便來到此地,那才是真正的無隙的默契——鎮河真君東海偶遇諸葛祚,心有所感,乃逐【無名者】。

  這一筆才是渾然天成。

  可惜那並不可能。

  他對諸葛義先不存在那樣的信任,對大梁星神更是如此。
甚至如果不是事涉左囂,他根本不會來這一趟。

  所以冥冥之中,本有路徑。

  他是怎麽來,【無名者】就怎麽去。

  大梁星神已經崩潰,星橋已斷,而【無名者】一念接續。

  瞬間脫出隕仙林之囚籠,跳出棋盤外,縱身天地間——

  往歸於東海!

  真真是超脫於想象。

  換成是薑望所認知的任何一個強者,都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脫身。

  當然,如嬴允年、柴胤等,都在論外,超脫者總是有超脫絕巔想象的路徑。

  凰唯真衣角一閃,九百年風流如雲一卷,也便隨著消失。

  無論【無名者】怎麽超脫想象,都擺脫不了他的風流。

  眼見那一點即將容納超脫戰爭,乍然卻空空如也的時空罅隙,左囂轟至近前而驟折,隻將大旗一橫,身如赤虹。

  更有劍光縱於其側,那是薑望毫不猶豫的身影。

  爺孫倆並肩穿透隕仙林之繁光,穿越薑望來時的路,穿進了東海的連綿驟雨中。

  轟隆隆隆!

  直至這一刻,大楚太子熊谘度才聚兵煞而至,一身太子袍服,張揚如旗如雲霧。

  梵師覺提著拳頭,佛光閃閃地從天而降——

  方才還勢在天崩,千鈞一發的涉超脫之爭,竟然消失在眼前。

  眼前這天機密布,星落棋橫,竟如虛設。

  好似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愧是遁世隱名的超脫者,再一次逃脫了注視和封鎖。

  超脫果然不可揣測、無法謀算嗎?

  梵師覺二話不說,惡狠狠地提著拳頭,又要轉身往東海去。

  路徑已合,他隻能橫穿神陸。

  諸葛義先疲憊的聲音便在此時響起——

  “國師此去東海,必不能相見。
且在此稍等,這一網還並未落空!

  梵師覺沒有理他,而是先看向熊谘度。

  熊谘度歎了口氣:“他真的可以相信。

  佛光遂斂。

  ……

  ……

  有夏島正在下雨。

  觀瀾客棧在狂風中,輕輕搖晃,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

  哐!
哐!
哐!

  被風推開的窗子,不停地撞牆。

  薑望走上前去,將窗子關上了,隻給了“哐啷!
”的一聲響,來告別之前的晃蕩。

  在這之後都是雨敲窗。

  窗上映著他的影子,窗格將這年輕的身影分割。

  他現在是“瞿守福”,常年混跡在近海群島上的一個小海商,膽大心細辦事穩妥,故而年紀輕輕就有了一番事業,後來被蒼術郡苗汝泰招攬,成為苗氏部屬,也算是吃上了齊糧。

  得益於先前的詳盡調查,薑望一看到自己這身打扮,便反應過來自己是誰。

  這裡是觀瀾天字叁!

  那極複雜的一局,發生的地方!

  而薑望以瞿守福的身份回過頭來,通過瞿守福的眼睛,第一個看到的,是秦廣王那張不戴面具的清俊的臉,此人虛懸於祭壇上空、房梁之下,長發垂踵,眸有碧光,洞真修為半點不虛。

  與之對視的是祭壇之前,腰懸青葫載酒的徐三,掌中提劍,意甚恚怒。

  祭壇上是一口敞開的血棺,有一個人躺在血棺裡,有一個人剛爬起來。

  躺著的是景國鏡世台鏡衛隊長蔣南鵬,爬起來的是景國緝刑司南城執司陳開緒。

  和徐三位置相對的祭壇的另一面,則站著兩個來自地獄無門的、戴著面具的閻羅,一為“仵官”,一為“都市”。

  對面的牆上開了一扇門,連通隔壁的天字肆號房。

  蒼術郡守苗旌陽的弟弟苗汝泰,正推門進來。

  而這間客房本來的房門處,站著雙手垂鏈的田安平。

  太有趣了!

  曾經在觀瀾客棧天字叁號房裡發生過故事的人,竟然都出現在這裡。

  當然他們無一個是本人。

  雖然每一個都很真實,真實到即便是薑望,都看不出這個尹觀和真正的尹觀有什麽不同。

  但這些人裡,有幾個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出現,也有幾個人現在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最清晰的就是門口的田安平,這裡的田安平尚且是洞真境,真正的田安平明明正在躍升絕巔,或者已經完成那一步。

  眼前的這一切,這些人,就像是一張張剪紙。
好像某種偉大的力量,把過去的某段時間裡,出現在這裡的人物,剪出了歷史,令之停留在此間。

  但來過這裡的朔方伯鮑易、近海總督葉恨水,以及鍾離炎、諸葛祚,都沒有出現在這裡,曾經來這裡調查過的形形色色的人,也都沒有出現。

  大概人物選取的條件,是在這裡出過手,而不僅僅是在這裡出現過,且自身都有一定的複雜因果相牽?
又或者說,時間截止於尹觀擒走徐三那一刻,此後的人物不會再剪進來?

  薑望冷靜地審視著這一切。

  那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這裡?

  為什麽我是以“瞿守福”,而不是以“薑望”的身份出現在這裡?

  青雨的小財神又是否來了呢?

  啪!
啪!
啪!

  就在這個時候,正從隔壁天字肆號房走進來的苗汝泰,拍了拍掌,把眾人的視線,吸引過去。

  “諸位,尤其是【無名者】,往這裡看!
”他說。

  此刻的苗汝泰,相當的從容自信:“誠如諸位所知,這裡是東海,但不是此時此刻一切該發生的都正在發生的那個東海。

  “【無名者】就在此刻的這個房間裡。
像我這把老骨頭一樣,寄托於某人之身。

  他的目光充滿智慧,又有雷霆般的威嚴,嚴厲地在房間裡巡視:“【無名者】,想必你已經知道,你雖然跳到東海,但卻跳進了我的局中。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墳塋。

  “你在說什麽東西?
”尹觀皺著眉頭,不耐煩的殺機在碧眸中一閃而過,翻手便擒住了徐三,打算離開,但發現自己無法離開。
然後尷尬但不失瀟灑地松開了徐三:“什麽【無名者】?
隕仙林裡那個?

  徐三怒不可遏,畢竟是遏製了,從尹觀手下脫身,擡手便捏碎了道符——當然那並沒有用。

  忠心耿耿的仵官王,默默地後退了好幾步。

  都市王更是已經貼在牆角,假裝自己隻是一道影子。

  薑望完全相信,倘若這間客房並未封鎖,兩位閻羅的身影,應當已經看不見。

  這地獄無門的三閻羅,個個都很真,並不是那種虛假的幻象而已。

  換而言之,房間裡的其他人,也都可以反映真人。

  他的目光看向蔣南鵬。

  仵官王和都市王說,此人被景國內部的洞真強者臨身,而他判斷那廝是一真道高層。

  此刻的蔣南鵬,是蔣南鵬本人,還是已經被一真道高層臨身?
還是說是隕仙林裡來的另一個人?

  苗汝泰饒有深意地看了尹觀一眼:“對,就是隕仙林裡那一個。

  “想必你現在就是諸葛義先?
”尹觀問。

  苗汝泰的視線,在房間裡慢慢掃過:“我們是在一場彼此牽系的廝殺裡,一同來到這裡,倘若無人站出來與我爭名,我應該就是諸葛義先。

  “這些跟我沒什麽關系。
”尹觀道:“我先走一步,免得打擾你們。

  仵官王和都市王這會又走了出來,打算跟親愛的老大一起走。

  “跟尹觀是沒有關系,但我們如何才能確定,你不是【無名者】呢?
”苗汝泰定定地看著他,又用視線,逼退了仵官王和都市王:“還有你們。

  他的身後是桌椅還算齊全的天字肆號房,他身前是觀瀾天字叁裡的所有。

  而他說道:“在找出真正的【無名者】之前,誰也不能走。

  “【無名者】怎麽會在這裡?
”尹觀皺著眉頭。

  苗汝泰道:“因為這裡是唯一的漏洞,是祂唯一能夠逃脫的路徑。
也是我為祂準備的陷阱。

  “我有一個問題!
”站在天字叁號客房真正門口的田安平,舉起手來。

  苗汝泰看向他。

  “都說超脫者,不可測,不可謀。
”田安平的眼睛裡,有深刻的興趣,這時他連搶奪萬仙宮的尹觀都不關心了,幾乎是讚歎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無名者】又怎麽會對這個陷阱毫無警覺,剛好跳進來呢?

  “這是一個很值得深究的問題,也是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因為這裡時間不流動,對我沒有損耗,所以我也不妨靜下來,跟諸位略作討論。

  苗汝泰的聲音裡有一種老態,那是疲憊、竭力、滄桑。

  不過他現在倒是興緻盎然:“在我看來,要謀超脫,且要實現,有兩個辦法。

  不僅有辦法,還有兩個?

  暗暗用各種辦法聯系“師兄”的徐三,都忍不住駐足。

  苗汝泰道:“第一,非超脫者永遠無法把握超脫者的選擇,所以要謀超脫者,我們應該盡力做到,讓祂的選擇,有且隻有一個。

  “說起來很簡單,但幾乎不可能做到。
”田安平很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如我們這樣相對來說還很孱弱的存在,永遠不能確定,我們已經斬掉了超脫者的所有選擇。

  “不要忘了是誰在和【無名者】交戰。
”苗汝泰也很認真地解釋:“祂一直都在封鎖【無名者】的選擇。
那幻想成真的力量,甚至讓【無名者】看到選擇,都不敢確定的選擇。
實在是沒有比這更好的斬殺選擇的力量。

  “那還是以超脫製超脫。
”田安平一針見血,旋即便對這個辦法失去了興趣:“第二個辦法呢?

  他感興趣的是用現有的條件完成不可能的事情,而不是用不可能去挑戰不可能。

  “第二個辦法,就是我現在正在做的。
”苗汝泰沉聲道:“觀瀾天字叁裡發生的一切,遠比諸位想象的更加複雜。

  “連我都算不真切。

  他的聲音變得篤定:“所以我相信,這一局裡涉及了超脫者。

  超脫之下,皆在算中!

  這就是星巫的自信。

  “我算不到,也不去算。

  “但不妨我對此利用!

  他說道:“世上有什麽能夠幹擾一位超脫者的認知呢?

  “隻有另一位超脫者的故事!

  “我把觀瀾客棧裡這複雜的一局製為甕,【無名者】無法確定地認知另外一位超脫者,且這位超脫者目前所有的信息還都不明朗。

  “這就是為什麽,這口甕,能夠將【無名者】裝進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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