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之後，她記憶中家的模樣便支離破碎。
她還隱隱記得，母親病重時，拉著她手淚流滿面的樣子，生離死別的痛苦永遠是心底最深的傷口……
記憶是把刀子絞著心扉，躊躇了許久，她擡起手摁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傭人劉媽，見到闊別多年的馮婷婷先是一愣，隨後連忙幫著提東西，領著她往家裡走，“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這麽多年在外面，受苦了吧？
”
受苦？
是她一邊打工一邊學習，遇到一次暴亂差點吃了槍子，還是廉價出租屋的鄰居是個癮君子，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睡覺都不安生……
這些，全拜翁眉馮茹月所賜呢！
“小姐，您坐，坐。
”劉媽熱情招呼，給她倒上一杯熱茶。
樓上，知命之年的馮建國徐徐下樓，漫不經心吩咐劉媽，“晚餐小月想吃火鍋，劉媽你去……”
他不經意一掃，目光觸及坐在沙發上悠閑品茗的女人，猛的一怔，隨之腳步急切，幾乎是跑下樓的，“婷兒，婷兒，真的是你？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
相比於馮建國的激動，馮婷婷冷冷淡淡，放下茶杯，口齒間殘留著綠茶清香，平靜的注視著發絲花白的父親，“你老婆女兒應該早到家了吧？
沒有提起今天我們還照過面嗎？
”
話語生分的厲害，馮建國面部神經都不知道該怎麽調節為好，“婷兒，她好歹是你媽，當年你下毒的事都不跟你計較了，你幹嘛……”
“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
”馮婷婷火氣蹭蹭上頭，多年的不甘與委屈化作了一聲怒喝，“她自導自演，說什麽你信什麽，還要跟我斷絕父女關系！
你可真是好丈夫！
”
馮建國被這麽一吼，也是惱了，“你就是這麽跟你爸說話的？
”
“那還要我怎麽說？
”
馮婷婷雙手揣在風衣口袋，翻著眼往樓閣上看，翁眉就站在二樓搭著扶手，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
她壓了壓暴走的情緒，瞥著馮建國，“某些人霸佔我媽的遺物心安理得。
我媽留給我的嫁妝也想佔為己有，馮家的其它東西我不稀罕，屬於我的，是時候物歸原主了吧？
”
“婷兒，這麽多年，你還是冥頑不化！
”馮建國滿是失望的眼色，“一家人和和睦睦不好麽？
你怎麽眼裡隻有利益財產？
”
“談感情？
”馮婷婷挑眉，“最不值錢的東西！
”
“你！
”
馮建國氣得不輕，費盡口舌也感化不了大女兒，索性落座在她身邊，雙手拍了下膝蓋，臉色黑沉道：“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什麽時候結婚，什麽時候給。
我馮建國的姑娘出嫁，絕對得風風光光！
”
“爸！
”
偷聽到這裡，馮茹月急忙跑來，穿著兔子睡衣，挽著馮建國的手，噘嘴嘴撒嬌，“她又沒男人要，還不如留給我呀，難道您就不想我風光出嫁嗎？
”
“你啊！
”馮建國刮了刮馮茹月的鼻梁，寵溺毫不掩飾，“我還能差你的不成，你也少不了。
”
馮婷婷面色變了變，端起茶杯湊到唇邊，呷了口茶水，味蕾隻有苦澀的滋味。
“婷兒啊，老餘家的小子跟你差不多年紀，不如你們抽個時間碰個面……”
“不必了！
”馮婷婷站起身，拿起了包，“您多保重，我還有事。
”
要她留在這裡看父女情深，還不如狠狠在她心臟上碾上幾腳。
“婷兒，婷兒……”馮建國目送她背影遠去，叫不住，恨鐵不成鋼歎氣，“你說這孩子，都過去這麽久了，強什麽強！
”
他不懂，有些事，對於馮婷婷來說是一輩子的陰影，過不去！
馮茹月輕蔑掃了一眼逐漸離去的身影，抱著馮建國一會兒，蹭蹭上樓。
翁眉一言不發，進了臥室，馮茹月尾隨而入，不忘鎖了門。
“媽，嫁妝可是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憑什麽給她？
”馮茹月負氣的坐在床邊，一把無名火。
“你爸都放話了，她老大不小，遲早會嫁人。
”翁眉斂著眼，不緊不慢的語氣，似乎視錢財為身外之物。
馮茹月哭著臉，馮家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的，馮婷婷差點害死母親，幹嘛得分她一杯羹。
“媽，你說她為了得到嫁妝，會不會隨便找個人假結婚？
”馮茹月憂心忡忡，馮婷婷就是個討債鬼，平白無故回來，分明就是爭家產來了！
翁眉十字繡攤開在膝蓋，絲線穿插，不溫不火，“那終究是她的，你能有什麽辦法？
”
“有啊！
”馮茹月眼裡精光一閃，陰測測笑起來，“我讓她身敗名裂！
隻要她萬人唾棄，看誰還敢要她！
”
……
“阿嚏！
”
馮婷婷打了個噴嚏，難受的揉著鼻尖，推開公寓大門。
兩廳一室的格局，一個人住還算寬敞。
天色漸晚，暮色四沉，隻是打了一天的嘴仗，卻感覺身心疲倦。
她倒在沙發上來了個葛優躺，擡起的手臂遮掩眼簾，腦子裡紛亂如麻。
她本以為自己三年裡早就練成了精鋼不破的身心，可看到馮建國對馮茹月的親切，還是會痛心。
那本是她的爸爸啊，會抱著她，舉高高的爸爸……
“嘟嘟嘟……”
單調的手機鈴聲響起來，她摸索著接起，聲色有氣無力，“你好，雷龍馮婷婷。
”
“老大，我是圓圓啊！
”
馮婷婷揉著酸澀的太陽穴坐起身，“這麽晚了，你還沒睡？
”
“沒呢，老大。
”圓圓說著，就打了個哈欠，“老大，明天跟DB的合同您確認了嗎？
我八點去接你？
”
眼前，男人刀削的面龐浮現，馮婷婷快速的眨了眨眼，強打精神，“好，你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
她站起身，抻了抻胳膊腿，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哪有時間糾結家長裡短！
次日清晨，濃霧籠罩了整個實蘭亭市，DB大廈位於CBD街區中央，近年來大火的遊戲幾乎都出於這所公司。
一大早，不少媒體記者就等候在門前。
“風靡全球的角色扮演遊戲出品公司雷龍代表，將在今日與DB簽訂代理協議。
眾望所歸，不少人滿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