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走的時候,東西帶的不多,這次回國任職,不會再從馮家多住一天。
二樓的房間,積滿了灰,她擡手扇了扇,摁下開關,連燈都是壞的。
可見這個房間多久沒人進來過。
黑色的床,白色的書桌,還是走之前的格局。
走過桌旁,指腹擦拭而過,沾染了塵土。
書桌上擺滿了書本,似乎還能看到年少的她,熬著夜伏案趕作業的影子。
時間,過得太快……
釀了追憶的目光微沉,馮婷婷不再留戀,拉出床底下的行李箱,將書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至於那些衣服,現在已經過時了,不要也罷。
拎著箱子下樓,蒲正東快了兩步,幫她代勞,完全做出了身為“男友”該做的事。
“你這是要反了天了?
回都回來了,還要去哪?
這是要分家嗎!
”馮建國吹胡子瞪眼,氣得直拍膝蓋骨。
馮婷婷腳步頓了頓,沒有回答,這個家,已經沒有任何她存在的意義。
“謝謝。
”
出了門,馮婷婷主動接過了男人手裡的行李箱。
今天對方能陪她回家,已經足以證明他選擇結婚的真誠。
“什麽忙也沒幫上,沒什麽好謝的。
”蒲正東輕笑,瞥著她,“不過,你的味道,很香。
”
味道?
馮婷婷驀然想到了什麽,白淨的臉“刷”地一下紅透,急匆匆將行李箱放進了後備箱裡,低著頭,掩飾異樣,“情勢所逼,別介意。
”
看起來挺獨立的女人,那方面這麽純情?
男人跟著她上了車,後座很寬敞,他卻刻意坐在身邊。
馮婷婷下意識的往靠窗的位置挪了挪,他往身側又近了些,她又挪了挪,以至於緊貼著車門,狹窄的空間手臂都施展不開。
“你這樣,我們怎麽結婚?
嗯?
”男人擡起的手,指尖劃過她耳畔,將她細碎的發壓在耳廓。
馮婷婷身形僵硬,沒想到居然被撩了。
可怕的是,她能感覺到自己臉頰的溫度猶如火燒。
心緒動蕩,男人溫熱的呼吸在耳畔撲散開,馮婷婷屏住了呼吸。
“夫妻應該更親密,比如,剛才在你家……”
“蒲先生!
”
馮婷婷倉皇的喊出來,壓著心如擂鼓的羞澀,強裝硬氣,“我應該問蒲先生,條約裡寫得很清楚,我們隻是協議結婚。
你這樣做,似乎壞了規矩!
”
“別怕,我不吃人。
”蒲正東將她臉上的緋紅收入眼底,面容浮著一絲趣味。
他淺淺笑笑的坐回了緊靠車窗的另一側,單手支頤望著窗外,景緻迅速掠過眼底,似乎看到慘烈車禍現場。
那丫頭,滿身是血,焦急的鼓勵著嫂子,急得淚眼婆娑,那是他見過最令人動容的淚光。
找了三年……
拉開了距離,馮婷婷終於透了一口新鮮空氣,手心裡滿是熱汗。
鬼知道她連戀愛都沒談過,上學忙著照顧生病的母親,異國他鄉忙著夾縫中求生存,感情一片空白。
剛才的貼身接觸,嚇得她心臟都快蹦出來了。
一路無言,到了公寓樓下,蒲正東貼心的幫她將箱子拎到了電梯裡,靜靜看著電梯門合住,薄唇翕張。
“明天我來接你,下班後一起去看小寶。
”
話音落下,電梯門“嘭——”的一聲合住,馮婷婷對著電梯的鏡子,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那個男人,刻意挑分別的最後一刻說,真狡猾!
……
一個人的家,每天鍾點工會定時來清掃,沒有過多的家具,顯得空蕩。
她拉開了行李箱,將用過的書本文具擦拭乾淨,擺在了工作間的桌子上。
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隨手將電視打開,拿起茶幾隔層裡的玉鐲子,平淡典雅的玉質,其實一點也不符合母親的氣質。
記憶中的母親風風火火,神色俱厲,一輩子要強,病魔壓倒彌留之際,還惡狠狠地對馮建國說,屬於她的股份,一分也不給他。
或許就是因為太過強勢,馮建國才會在外面找了翁眉那樣知性溫順的女人。
可是,那個女人的知性溫和下,滿是毒刺!
“下面播報一則快訊:今日DB遊戲製作公司與美國雷龍成功簽訂合約,本台記者采訪到,合作事宜其實早就契合,DB公司蒲正東與雷龍總監製為情侶關系……”
那記者,這麽快就把消息爆出來了?
蒲家——
系著荷葉邊圍裙的女人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機,剛才的新聞報道,她一字不漏聽在了耳朵裡。
正東和別的女人交往了……
“秦墨阿姨,阿姨,換,換,換……”蒲念理小腳耷拉在沙發邊沿,一聲聲“換”,小身闆都在跟著晃動。
“嗯?
”秦墨回過神來,剛才記者的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小寶要看《恐龍救援隊》,秦墨阿姨,換……”蒲念理撅著嘴,左搖右擺,像一棵隨風搖曳的小草。
“好。
”秦墨臉色泛白,還好口罩遮了去。
她顫巍巍地拿起遙控器,切換到點播模式,輸入拚音字母,輸錯了好幾次。
“秦墨阿姨是笨蛋,哼!
”小家夥小手環抱,更為不滿了。
“小寶乖,你跟阿姨說說,正東有沒有跟別的阿姨走得很近啊?
”秦墨也不生氣,揉著他精短的發,笑眯眯刺探。
“不是阿姨,是仙女哦,很漂亮很漂亮的仙女!
”蒲念理站起身,赤腳踩在沙發上,比劃“好”這個計量,雙手展開像一朵盛開的蓮花。
很漂亮麽……
秦墨擡起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臉,眼睛裡分明有疼痛的痕跡。
“可是爸比搶走了她!
哼!
”想起自己老爹,小家夥的小性子又起來了,一屁股坐了下去,抱著胳膊,腦袋撇到一邊去。
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小仙女,居然被老爹劫了胡!
秦墨垂下了手,斂著的眸子晦暗,指甲掐進遙控器按鈕的縫隙裡,電視屏幕裡畫面跳了好幾次。
……
清晨,蘭亭市下起了小雨。
淅淅瀝瀝的春雨掀起了一陣濃厚的雨霧,玻璃窗外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在美國的那些年,馮婷婷養成了良好的作息時間,但因為時差的關系,導緻起床有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