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低垂,燈光綺麗,慈善酒會的主廳,人頭攢動。
中央處一座假山,綠色植被覆蓋,潺潺的細水自石縫間流淌。
此時,半大的孩子緊緊抓著石頭尖角,身上的小西裝皺皺巴巴濕了大半。
他白嫩的臉龐血色盡失,濕漉漉的眸子時而看看周邊的人,時而垂眼瞧瞧假山的高度,兩條小腿直打哆嗦。
“這是誰家的熊孩子,這麽皮?
怎麽爬上去的?
”
“跟個小花貓似的,真好笑。
”
小男孩可憐巴巴望著笑話他的人,絲毫不知自己頭髮裡夾著爬山虎的葉子,臉頰上染了黑泥。
看著,看著,他嘴角癟成了下括弧,嘴唇顫抖起來。
不能哭!
就算恐高,也不能成為大家的笑柄!
小男孩這麽想著,濕漉漉的眼眶卻掩飾不住心底萌生的恐懼。
忽然,白色的高跟鞋踩在池子邊沿,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探了過來,“小朋友,這麽高,很危險的,讓阿姨抱下來好不好?
”
小男孩水霧模糊的雙眼看向女人,她眉眼彎彎,淺淡微笑,頃刻間如同天使般耀眼,小男孩腦袋瓜點得像小雞啄米,一隻手顫巍巍的向天使姐姐伸過去。
馮婷婷順勢牽住那軟綿綿的小手,架起小胳膊,將他抱起來。
一瞬間,她表情凝固。
這小家夥也太沉了,要她老命!
看熱鬧的人隨之散去,馮婷婷穩穩落地,就要放下小家夥來。
誰料,兩條小手如同八爪魚緊緊纏住了她。
“女人,你救了我,本少爺準你當我的女朋友!
”
懷裡的小東西一本正經說出這句話,黑曜石般的眸子,有種不可一世的光芒。
馮婷婷腦子宕機,這小子看起來頂多三歲而已,怎麽秉著一副霸道總裁的口吻?
“小朋友,阿姨不要你以身相許,你爸媽呢?
”身貼身的距離,馮婷婷清晰感覺到小男孩濕透的衣服浸潤了她的禮服。
她保持著笑容,目光環顧,方圓十米也沒見著急尋人的家長。
“女人,這麽著急就想見家長,嘴上說不要,心裡卻誠實的很嘛,嗯?
”小家夥挑了挑眉梢,勾起一側的唇角,食指還掂著馮婷婷光潔的下巴。
“……”馮婷婷額角黑線,這是什麽小怪物?
“哎喲,哎呦,這誰呢?
居然還有臉回來?
”
陰陽怪氣的腔調在身後響起,馮婷婷馱著個小家夥轉身,就見身穿金色長裙的女人挽著中年婦女徐徐走來。
女人二十出頭,妝容精緻,紅唇惹眼,明明是慈善酒會,硬生生彰顯了夜店disco的風格。
而她挽著的婦人,則是旗袍加身,夏威夷風格的披肩,保養不錯,隻可惜病怏怏的,雙眼不具神采。
馮婷婷瞧著這兩人,頗感意外,沒想到回國參加宴會能遇到後媽、繼妹,深感冤家路窄的同時,鼻腔裡冒出一聲冷哼,“我怎麽就不能回來?
乾你們什麽事?
”
“殺人犯,我媽病成這樣都是你害的!
掃地出門的喪家犬,好意思問為什麽!
”馮茹月故意拔高了音調,尖銳的聲音蓋過了音樂,惹得人頻頻側目。
是,三年前,她是被這母女倆趕出家門的。
馮婷婷放下小家夥在地,屈辱在手心握緊,指甲嵌在皮肉裡,滿滿的恨意。
身邊的小家夥環抱雙手,一臉倨傲道:“女人,不用怕,本少爺給你撐腰!
”
話音方落,修長的骨節揪住了他耳朵。
馮婷婷沒注意到小男孩,目光鎖定著後媽翁眉的手腕,瞳孔驟然縮緊。
那裡套著一支乳白色的玉鐲子,上等糯米種,光澤通透。
“我從離開馮家那天起,就沒打算回去!
倒是你們,把我媽留給我的遺物和嫁妝還給我,那不是你們母女能玷汙的東西!
”
“呀?
你還惦記著你那短命鬼媽?
”馮茹月撥了撥鬢角波浪卷發,故意露出一枚翡翠耳環,矯揉造作的歎了一口氣,“可惜啊,可惜,爸說了,所有馮家的東西都是我的,有本事,你問你死媽要……”
“嘩啦——”
她話還沒說完,一杯香檳從頭淋下。
路過的應待生化作石雕,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馮婷婷已經將空掉的高腳杯放回了他托盤裡。
馮茹月大張著嘴,酒水順著發絲滴答,滑過脖頸,深入溝壑,狼狽至極。
周遭嘩然,時間凝固,而舞台邊,男人揪著小耳朵,棱角分明的臉緊繃,墨色眸子淩冽,“去哪野了?
來之前有沒有警告你,不準離開我半步?
”
“痛,痛……爸比,爸比,有話好說!
”小家夥捂著泛紅的耳朵,因疼痛而五官皺成了包子,欲哭無淚秒認慫。
男人松開了手,小家夥抽泣著,剜了他一眼,不滿嘟噥,“本少爺不是去找兒媳婦去了麽?
為蒲家延續香火,容易嗎我……”
“你說什麽?
”男人凝眉,隻隱約捕捉到“香火”,“兒媳婦”等詞語。
“什麽也沒說啊。
”小家夥擡起頭,故作輕松,忽然瞥到不遠處的馮婷婷,身心一緊,揪住了男人褲腿,“爸比,有人欺負你兒媳婦!
”
……
香檳的味道縈繞鼻尖,馮茹月惱羞成怒。
居然敢讓她當眾出醜!
“賤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她從牙縫裡擠出怨毒的話,揚起手來,勢要給馮婷婷一巴掌,必須讓她知道,誰才是馮家大小姐!
然而,她手剛擡起,卻被扼住了手腕。
男人頎長的身影如同一座泰山,隼目深邃沉冷,低沉醇厚的音調令人靈魂顫栗,“撒潑耍野也得看看是誰的地盤!
”
馮茹月狠力壓下,而鎖著她的手,如同一把鉗子般。
她臉紅脖子粗,怒喝道:“你算什麽東西?
哪來的小白臉,幫著這個賤人!
”
馮婷婷目光清冷的注視著蠻橫的馮茹月,就算沒人救場,她也休想傷自己分毫。
敢侮辱母親的人,潑她一杯酒算客氣的了!
“小白臉?
”
男人松開手,輕然一笑,眼底卻浸了寒意,“你們來參加酒會的請柬是撿的?
”
翁眉始終沒說話,打量著西裝革履的男人,恍惚覺著有點眼熟。